一切都是由外孙的新鞋开始的。晚餐桌上，五岁的外孙不停地抱怨自己那双名牌新鞋，女儿耐心地对他说：“你要懂得感恩！我年幼时，只有一双鞋。”一句话，顿时将我的思绪推上了流年古道。
三十年前，牵着女儿的小手，拥着心间的彩梦，踏上了遥遥移民路。落脚美国，梦醒惊异，原来，指尖的生活，不是梦寐以求的华丽，而是一贫如洗的惨淡。
我们来美时，先生刚好博士毕业，但恰逢美国经济低迷期，故一职难求。我暂停了学业，做了为期三年的老人院工作。尽管我们租的是廉价的公寓，吃的是削价的食品，穿的是减价的衣衫，用的是低价的旧车，但，依然是入不敷出。
四岁的女儿和我们不同，她正在长身体，故必须不断地淘汰和添置衣裤鞋袜。当年，女儿的衣服全部是从车库拍卖买的。美国孩子的衣服多，很多衣服可能还没上身，就已经小了，所以，从车库拍卖买来的童装，可以算是物美价廉。洗干净后，女儿穿在身上，仍旧很快乐。
唯有女儿的鞋，我坚持给她买新的，因为旧鞋难以清洁，总觉得不够干净。虽然是买新鞋，但仍要买便宜的。周末，我带着兴高采烈的女儿去沃尔玛买鞋，我们在鞋架前来回徘徊，不仅是挑样式颜色，更是要对比价格。经常是，她喜欢的，我觉得价钱太贵；我觉得价钱合理的，她又不喜欢。于是，不停地权衡着，最终会买下一双我们母女都满意的鞋。我总是给她买大一号的，这样，穿的时间可以长一些。而一双鞋，真的是要天天穿，直到穿小了为止。
然，这种清贫的日子，却让年幼的女儿渐渐地懂得了来之不易，懂得了珍惜感恩，懂得了自强勤奋，懂得了尽力付出。女儿读三年级时，先生开始在美国大学从事研究工作，从此，我们的日子慢慢地宽裕起来。因为女儿自幼喜爱音乐，我们便为她买了钢琴，并且聘请了名师。每天放学后，女儿做完功课，便自觉地练琴。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，使她的琴艺日益更新，在钢琴大赛中，频频获奖。
时光若水，转眼之间，女儿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高中生了，她做的第一份义工工作，是在田纳西州孟菲斯市的St.Jude儿童医院教授钢琴。她的学生都是癌症患者，来自于美国各大城镇，治疗缓解期间，便住在医院附属的旅店内。女儿每周授课三次，她不仅教弹琴和乐理知识，也讲述音乐家的故事，使孩子们从中受益匪浅。为了开发孩子们的潜力，她鼓励学生们自己谱曲。每两个月，女儿便组织一次钢琴演奏会，并自掏腰包为学生们买奖品。
世间万物，互为因果。倘若生活的贫穷能够演变成心灵的财富，那么，贫穷亦是一笔财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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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6月2日发表于：世界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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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籍华裔作家张萍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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