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 花

学做纸花的岁月,恍如隔世。

我出生在北京,幼年就读于外交部幼稚园,这家幼稚园的孩子全都是外交官子弟,孩子们的父母经常旅居国外,所以,外交部幼稚园是寄宿制,环境和师资水准皆佳。

幼稚园每天授课的内容包括:识字、算数、音乐、绘画和手工。手工的主要内容便是折纸,教师先发给每个孩子一张正方形的彩纸,然后,一步步地教授折叠的步骤,折出来各式各样的作品,诸如:气球、盒子、衣衫、手表、钢琴、飞鸟……,应有尽有。

纸花的折叠,就是我在那时学会的。做纸花,一把剪刀,一根丝线,数张薄纸。做纸花,可大可小,可同色可多色,可玫瑰可牡丹。做纸花,享受过程,欣赏结果,一举两得。

我十一岁时,中共九大召开,这在当年是一件举国上下的大事。学校里吩咐每个学生要做一朵大纸花,以备用来庆祝九大游行使用。我用了十几张亮粉色的薄纸,精心地做了一朵纸花,那朵花活色生香,赏心悦目。继而我又别出心裁地将纸花绑在一根抛光木棍的顶端,如此一来,便可以高高地将纸花举起,平添了几多热烈和喜气。

九大召开时,我们手举着纸花,列队走在通往天安门的长安街上,欢呼雀跃,载歌载舞。尽管那种狂热带着浓厚的文革色彩,但对于孩子们来说,没有政治只有快乐,而我更关注的是,我的纸花是否最精致最艳美?

一九七六年是多事之秋,中共政府高层官员相继谢世。北京人祭奠死人时,要戴黑纱和白花。所以,当周恩来与毛泽东辞世时,京城里的白色纸花铺天盖地,不仅要做戴在自己身上的纸花,同时还要用纸花做成花圈。那一年,我正在读高中,学校停课数日,学生们忙着做花圈设灵堂。坦白地讲,那时的我,内心也没有多少悲伤,倒是更专注于动手做纸花的活动。

走出文革,人们褪去了蓝灰的装束,除去了心间的隐患,掸去了流年的尘埃,生活渐渐变得鲜活起来。除了衣食住行的变化以外,人们开始注重室内的陈设,有人做家具,有人缝窗帘,有人钩桌布,但我仍旧喜好做纸花。

那年代,北京还没有鲜花店,没人买得起鲜花。而纸花,成本低廉,省时省力,结扎成簇,插在瓶中,五彩斑斓,满室生辉,娱人娱己。特别是在朔风凛冽的隆冬,花簇更是为家人带来了心旷神怡的温馨。

踏着纸花的古道,且品且行。移居美国,生活忙碌,无闲折纸,纸花慢慢地被搁浅在光阴的巷口。直到我在华盛顿育英公立特许学校从教时,才再次与纸花续上前缘。

美国学生手工课的内容繁多,趣味横生,引人入胜,但唯独缺少折纸一项。其实,折纸不仅能训练手部的协调运动,同时能激发大脑的艺术思维,对学生们绝对是有益无害的。我在授课的过程中,适时地引进了折纸学习。当我教学生们做纸花时,他们异常兴奋,自己亲手制作的纸花,是用钱买不到的珍品。男生做的纸花,赠送母亲;女生做的纸花,装饰秀发;各有各的乐趣。

小小纸花,虽没有沉鱼落雁之美,然,它在我的生命中却淡雅生香。

2018年5月11日发表于:世界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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