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上小学四年级时，文革的火焰仍旧如火如荼地一路烧下去。
当年，毛泽东提出的口号是：工业学大庆，农业学大寨，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！由此一来，学军便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必不可少的大事。作为小学生来说，我们既要下部队又要夜行军。
那时，我们每天特殊的功课，是练习打背包。由于我们的年龄小，太厚重的被褥，背在肩上，总会让我们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恐惧。所以，家长大多为孩子们做一床超薄的棉被。我们要学习的是，怎样用军绿色的带子，将棉被打成一个正方形的背包。不仅要打得好，且要打得快。背包打好后 ，四四方方，见棱见角。双肩背起，有模有样。
夜行军并不是一件事先安排好了的事情，而是一种紧急演习。为了在夜间最短的时间里，使分散居住的学生们，能背着背包从四面八方赶到学校，老师特意为我们建立了一个联络网。而这个联络网，是以一传一的形式组成的。换句话说，我们只知道上一个和下一个联络人，而并不知道全盘的联络系统。老师解释说，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出现“叛徒”。叛变什么？没人知道，也没人过问。我们只是有着一种神秘感，象是一群地下侦探似的。
某日，晚饭后，我正在家中无精打采地消磨时光。突然我的联络人来了，说是要到校紧急集合。我顿时来了精神，一路小跑地去通知了我下面的联络人。然后，背了背包，迅速赶往学校。
学校的操场上，漆黑一片，人山人海。在老师的带领下，各班列队站好，专心聆听“敌情”报告。然后，按照命令，各班学生回到教室里，将桌椅拼凑在一起，打开背包，半铺半盖地就寝了。半夜时分，警铃大作，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们，犹如惊弓之鸟。外加上校方有意关了电闸，因此，所有的孩子们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，穿衣服、打背包、上厕所。但，十分钟后，所有的孩子们居然奇迹般地在操场上整装待发了。
从学校出发，我们一路步行。路上，总有口令不断地传来，一会是要求我们双人并排而行，一会又是要求我们单队独行，队形在不停地变换中前进。不时，又有将袖子卷起来的口令传来，于是，每个人就把袖子卷到上臂。就这样，一边匆匆行军赶路一边默默执行口令。
最终，我们到达了北京的近郊，一个荒凉冷僻的地方。尽管那里有山有水，但，山是寸草不生的丘陵，水是泥泞不堪的河水。首先，我们要过河。所有的老师，从河东到河西，面对面地站成两排，以确保学生的人身安全。学生们则卷着裤腿，提着鞋袜，一一从河中趟水而过。其次，我们要登山。过了河之后，我们便迅速攀登不同的山峰。然后，将五星红旗插在各班攻占的小山坡上。
当我们完成了这一切，打道回府之时，已经是黎明破晓之际。旭日拖着一群疲惫不堪的孩子们，缓缓而行。如此这样的夜行军，每隔一段时间，便要演习一番，它成为我们少年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幕。
—
2014年11月发表于《世界日报》
－猜你喜欢－
美籍华裔作家张萍 
留下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