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脚医生

我读高中的时候,文革已经进入了尾声。

尽管如此,一学年中,我们仍旧要用大量的时间学工学农学军。同时,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小组活动, 诸如:电工小组,木工小组,纺织小组、医学小组之类。

因为我对医学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,于是,便顺理成章地参加了医学小组。那年暑期,我们四个女生被派到北京近郊的一个村庄里,跟随赤脚医生学医。

与偏远地区的农村相比,这里的村民生活要幸运多了。尽管他们也是节衣缩食地过日子,但却家家有房屋,人人有饭食。就连村医务室的规模,在当年来说也算是很可观的了。该村的医务室,是一个带有套间的坐北朝南的瓦房。里间有一张土炕,作为诊察床;外间则堆放着一些杂物和两个高矮不一的漆皮脱落的白色药柜。

村里的赤脚医生姓李,大约二十五六岁,村民们都叫她李医生。尽管李医生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几分农村妇女的粗犷,但毕竟与那些终日风吹日晒的农家人不同,她的肤色白嫩细腻,带着诱人的青春气息。平日里,她喜欢身着军绿上衣、深蓝裤子、黑色方口布鞋,乌黑的秀发扎成两条齐胸的辫子,一个典型的赤脚医生的缩影。

李医生和所有的赤脚医生一样,是一个没有进过医学院校的医生。她在行医之前,只是在短期医训班里学了三个月的基础医学知识。其他的一切,都是在边学边干中自己渐渐摸索出来的。所幸,李医生聪慧精明,勤学苦干,日久天长,居然也练就出一手治病救人的功夫。

在李医生的指导下,我们这些高中生很快地学会了测血压、数脉搏以及一些常用药的使用。每天上午,我们大多是在村医务室里工作,来医务室看病的多数是些不能下田的老人和小孩。我们不仅发药,同时也做肌肉注射。所有注射的器皿,使用之后,都是放在水里,通过煮沸的方式来消毒。

下午时分,我们便每人背着一个医药箱,在田间看病送药。那医药箱,是一个长方形的白色木箱,上面有一个红十字。药箱里放着听诊器、常用药和纱布剪刀之类的用具。背在身上,多少有几分神圣的感觉!到了田间,若是遇上老乡们正在歇工,我们就在他们之间穿行,有头疼脑热的,就给两粒止痛药;有胃肠不适的,就给两粒开胃药;总之,全都是些可以对症下药的小毛病。倘若老乡们正在稻田里忙农活,我们就在田埂上步行,如果有人需要我们,便大声地吆喝一声,我们就脱了鞋,下到稻田里去送药。

除此之外,我们也去老乡家,为偏瘫的老人针灸,为产妇接生。坦白地讲,土法接生确实有很大的风险,诸如:产后大出血,新生儿窒息等。至于李医生是否遇到过难产一事?遇到了,她又是如何处理的?我们并不知道。而在我实习期间,所遇到的都是顺产。接生时,我们要协助李医生,煮热水备毛巾。等婴儿生出来之后,我们结扎好脐带,再为产妇和婴儿清洗。

如今,默然回首,一切的一切竟恍若隔世。不能相信,那曾经是我年少时,拥有的一段真实的故事。

2014年3月发表于《世界日报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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